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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6章 七裏莊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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導演帶領著眾人,在風中互相扶持著,陸續上了車。車門被人關上,隔絕了外面的冷空氣。

車內人聲喧鬧,她和他坐在第一排,他身後是無盡的古墓群影,黑夜前的狂風喧囂,她的一顆心開始橫七豎八亂跳。他俊朗的面容,在暗色之中,顯出完美的輪廓,臉上有細微的汗珠,身上帶了絲車外的冷風,手掌卻尤其溫暖。白晝之看著他,好像又看見了六年前的那個少年。

林凡見她不說話,從口袋裏掏出不知從哪弄來的止血貼,不忘笑道:“怎麽,今天才發現我這麽帥?”

他總愛和她貧,皮一下就很開心的樣子。即便他又恢覆了本性,但今天的他,依舊最帥。白晝之沒有說話,如果林凡此時擡頭,一定能發現,她看著他的目光,飽含歆慕和迷戀。

林凡低著頭,專註地為她處理手掌傷口,想起她的傷是怎麽來的,略微停頓幾秒,而後牽著唇,不吝嗇誇獎她:“今天表現不錯。”

“就算我愛哭,是嬌滴滴的俗氣女生,也是有可能爆發的嘛,不要小瞧人的求生欲。”白晝之不以為意,難不成在他的想象中,自己會不分時機拒絕,甚至爬到一半哭著掉下去麽。那麽他當時選擇她先上,也不過是死馬當活馬醫罷。

不過從小到大,爸媽誇獎她時,都會獎賞她,久而久之,也讓她養成了習慣。白晝之笑的像是個討賞的小女孩:“那你打算怎麽獎勵我呢?”

林凡擡頭看她,眼神微微一閃,沒有說話,只匆匆低下頭,於是,他的目光難以移動。

這是一雙纖細柔軟的手,白皙滑嫩,握在手中宛如無骨,仿佛生來就不該沾陽春水,更遑論血腥與傷口。他忽然記起來,關於她的特殊體質,他從來便將註意力和好奇,只放在她的眼淚上。起先,只是因為自己的老毛病,打從知道每一次她哭,都會產生雷電和各種意外後,他當然對她避之不及。盡管心中不願承認,但討厭她這個念頭,其實從一開始就以失敗告終。

現如今,他的心情竟有點難以言說。

無論是耍弄她也好,嘲笑她也罷,自始至終,皆因他將自己擺在受害者的位置。倘若沒有白晝之,這麽些年的雷電天氣,他照樣會反覆發病啊。就因為白晝之不合常理的情況,他竟然將槍口對準她這麽久。他因此也恰恰忽略了,每次這種雷電的產生,都伴隨著白晝之的傷痛和難受。

他思忖許久,得出的重中之重,竟然只在最後兩句。這次雷電有了些許變化,她還沒來得及哭,雷電卻變本加厲了。她並沒哭只是在忍住疼……他的心頓時一沈,並不是因為這變化,而是他他他,想到她的狀態,每次都要經歷不同傷痛,竟然有點……心疼?!

白晝之說的一點沒錯,這裏風水有問題,他和那個蘇晁都中邪了。

林凡回神後,只覺得手中的那細細的手腕,仿佛是個燙手山芋。處理完傷口後,他立即放開她,靠回桌椅上。白晝之向他道謝,他只冷淡的點了頭。

卓央在他們後排站起身,向林凡報告著什麽,林凡思忖幾秒,拿手指比了個二。卓央看見後,又坐回去打電話。

白晝之沒在意,看了下時間,已經是19:30,手機提示電量不足,她正要開啟省電模式,通知欄忽然推送了一條消息:

[雨雪天氣緊急提示]帝都8日晚間降溫幅度增大,全市將出現大範圍雨雪天氣,溫度-1℃~8℃……

原本這幾日天氣略有轉暖,這是一朝又給打回解放前啊。白晝之剛按掉手機,車內就有人驚嘆出聲,不少人都望向車外。在車內燈光的影響下,視線只能到達車窗外1米左右,但光亮之中,有細小的晶體落下。晶體逐漸變大,直到肉眼可見,成片的雪花在窗外飛舞。

“下雪了!”

“竟然真的下雪了,凡哥真的神了!”

“活見久,沒想到今年還能看見雪……”

短暫的歡呼過後,大家看向林凡的眼神,無不充滿敬佩。白晝之彎著眉眼,很能體會他們的心情,林凡的野外生存能力,本就十分超群。然而喜悅是短暫的,溫度降的很快,大巴經過白天的沖擊,空調系統已經不太靈敏,車內的溫度也逐漸下降。

白天還算暖和,大家穿著都不厚實,不一會便感覺身子發冷。林凡叫來服裝師,讓他和卓央兩人一起,分發節目組的備用衣服。除開有幾件長棉襖,其餘都是單衣,且數量遠遠不夠。坐在一起的人,最終靠著一起取暖,也不管平日裏是上下屬,還是不對付的冤家。

白晝之今天穿了件針織衫,外面是藍色大衣,現在的溫度,確實有些扛不住。她幸運的分到一件長棉襖,正打算穿上時,似有感應般,扭頭看向左手邊第二排,溫亦抱臂靠在座椅上,閉著眼在歇息,面色有些不正常的潮紅。

白晝之過去探她額頭,果不其然在發燙。白晝之拿棉襖給溫亦穿上,再脫下身上的大衣,將溫亦小小的身子裹住。溫亦整個過程都睜不開眼,只斷斷續續呢喃,似乎想要吃偶啊煎,顯然已經有些糊塗。白晝之坐在她旁邊,摸著她的額頭,內心焦急又無措。

有一年冬天周末,白清歡出了差,白晝之病倒在家,晚上高燒不止。那時溫亦過來游玩,本想給她一個驚喜,結果碰見她半死不活的模樣,嚇的連夜將她送去醫院,做完闌尾炎手術,整整照顧了她一夜。白清歡事後說,若不是溫亦的來訪,只怕等到第二天,她腦子不燒糊塗,人也得疼暈過去。

彼時,她與溫亦兩人的關系,其實並沒有太親密。溫亦也不過是一名高中生,但卻能在全然陌生的城市,獨自將她送去醫院,並毫不遲疑簽下同意書,幫她付了不菲的押金。那個夜晚,溫亦身處異鄉,為她提心吊膽,該多孤獨無助呢。白晝之才推翻之前的既定印象,重新對溫亦豎立了正確的看法。

這件事她永遠不會忘記,然而此時溫亦生著病,她卻不能做什麽。白晝之嘴角下垂,內心一陣酸楚,隔著衣服將溫亦緊緊抱住。

遙遠的天際,傳來極輕的一聲雷響。

蘇晁從後排過來,剛剛脫下自己的羽絨服,就被林凡揮手給擋了回去。蘇晁站定看著他,眼神閃過絲怒意,問:“我拿自己的衣服給晝之不行?你再怎麽討厭她,也不必讓她一個女孩子這麽生生挨凍吧?”

車內的目光都聚集在這方天地。林凡站在那兒,沒有對此發表回應。

“蘇、蘇晁嗎?”溫亦聽見說話聲,竟然慢慢醒了過來。白晝之問她感覺怎樣,溫亦虛弱地笑了笑,只說:“白白,你能讓一下嗎,我有事要和蘇晁說。”

溫亦雖然語氣溫柔,但病容上帶著絲堅決,白晝之了解她。雖然不知道溫亦有什麽重要的事情,此時非得和蘇晁談,但還是起身讓位。蘇晁順勢將羽絨服披在她肩上,白晝之楞了幾秒,看著蘇晁關心的面容,反手將羽絨服拿下,蓋在了溫亦身上,“謝謝,麻煩你照顧好溫亦。”

白晝之站起身,前面堵著林凡,導致她不能及時將座位讓出,這樣身後的蘇晁,也就不能坐下。三個成年人,都站在走道,其實是有些狹隘的。白晝之示意林凡讓路,他卻視若無睹。男人高大的身姿,像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山。場面一度很是尷尬,被車內的目光盯的不大自在,白晝之沒有看到身後的人,已經為她退了幾步,只得目視前方,貼著前面的座位,小心翼翼從林凡的身邊穿過。

幸好她身形纖瘦,兩人只有輕微接觸,尤其是胸擦過他胳膊時,她的呼吸都要停住了。鑒於林凡扮演著雕塑的角色,她楞是沒有服輸,氣息都不帶亂的。

最後,白晝之大跨步一邁,重重將自己摔在了座椅上。

她還沒來得及調整呼吸,一件足以裝下她的男式大衣,便兜頭罩了下來。白晝之扒開衣領,伸出頭來,林凡正從眼前走過,坐在了她身旁。

“你……”

白晝之一時不知該說什麽。他只穿著一件單衣,大概是溫度的原因,整個人散發清冷的氣息,卻無法阻擋他孤傲的魅力。他不說話時,同與調侃她時,實在相差太大。她總感到他時而近時而遠,就像天邊的月亮,陰晴月缺總有時,但距離卻從不曾改變。

“再等會。”林凡面無表情轉過身,為她掖好大衣,不忘將空隙貼合。他的手以環抱的姿態,在大衣上停頓幾秒,而後抽回身坐直,仿佛不知寒冷。

外面下起鵝毛大雪,白晝之仿佛能看見,在這片廣袤的古墓群上,雪花以各自的姿態追逐,為它獻上層層柔軟的內心。

薛哲送來一件絲質古裝衣裙,說是奉老婆的命,給白晝之蓋在膝蓋上保暖用的。白晝之立刻明白過來,她將衣裙系在腰間,讓薛哲代她向他老婆道謝。看著薛哲跑回去,一把摟住他老婆,兩人說了些什麽,而後對她笑著點頭。

白晝之轉回身,藏住眼底的羨慕。

當溫度逼近零點,車內不少人冷的快要睡著卻睡不著時,有兩架直升機飛來。裏面沒有歷史專家,也無須繁雜的流程,林凡和導演說了幾句話後,搭上其中一架,先行離開。其餘人坐上另一架,往市區飛去。

白晝之坐在機艙內,抱住重陷昏迷的溫亦,蘇晁坐在對面略微發楞,視線停留在溫亦臉上。鑒於蘇晁一問三不答,白晝之也便放棄從他口中得知溫亦究竟說了什麽,許是白晝之的眼神不太友善,蘇晁的目光與她相觸後,稍顯心虛地轉向機艙內的眾人。

大家回暖後,心思又活泛起來,白晝之聽見他們交頭接耳,依稀是林凡的身價是否買的起兩架直升機。還有知情人士爆料,林凡家庭背景不簡單。有人很犀利地提出了一個問題:同樣都要去往市區,為何林凡要叫來兩架直升機,和他們分開走呢?

沒過多久,不僅限於這些內容,便出現在了各大社交網絡平臺。

白晝之裹緊身上的男式大衣,最後的視線裏,是前方消失在黑夜雪中的機翼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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